十二月初的天气已经冷得吓人，肉眼可见上个月还在穿厚外套的大学生基本上都换上了羽绒服和棉袄。
沈年璟晃晃悠悠走出教学楼，大衣衣角被风吹得翻飞，很引人瞩目。
原因除了被帅到，大部分是被冷到。
在寒冬腊月看到一个帅哥会让人侧目，看到帅哥穿两层布却让人聚目！
“你真是硬骨头。”秦祁裹着羽绒服，说话的时候嘴里都吐白气，“火气旺到这个程度也是没谁了，真不冷啊？”
沈年璟没说话，垂眸看着手机。
秦祁看了看周围，“咦”了一声，“最近怎么没看你和苏哥一起走了？”
他斜睨揶揄：“你之前不是整天贴着人家来着？”
沈年璟沉默两秒，“嗯”了一下。
语气有些发闷。
他翻着和苏知檐的聊天记录，上一条是在昨天，他问今天有没有空一起吃完饭，但苏知檐没回。
沈年璟记得周日的时候苏知檐回家了，或许是因为在家比较忙。
他深吸一口气，收起手机，心里有些不安。
自从上次从温泉池回来后，他就觉得苏知檐一直有意无意躲着他，虽然他们每天都和以前一样见面、接触，但人的态度和情绪是能从各种细节感知的。
沈年璟想不明白。
他承认上次直接对苏知檐做得有些过，容易刺激到他，但那的确是……控制不住。
喜欢，本就会情不自禁。
风一阵阵吹着，刮得人脸上生疼。
沈年璟戴上口罩，心渐渐沉下去。
如果是因为他做得太过，他会说对不起，但一定要当面说！
沈年璟下定决心，正要往前走，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沈年璟！”
秦祁慌张的呼喊在身后。
沈年璟愣了愣，转头看向身侧。
一辆载着三个人的电动车疾驰而来，沈年璟和正在骑着的男学生错愕地对视了一下。
下一秒，周围人都大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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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知檐看到秦祁消息的时候手机都差点掉下去，他放下写了一半的作业，拿起外套就要往外面走。
“苏知檐！”温北叫住他，脸上也是一样的担忧，“你是要去看沈年璟吗，我们一起吧。”
校园主干道上发生的车祸说大不大，没人受重伤顶多磕到手或者脑袋，但说小是真不小，在校园里违规骑车还撞到人，没个处分根本划不来。
或许因为主人公算是数学院的风云人物，于是有关这起小车祸的帖子在论坛里居高不下。
苏知檐压根没看帖子，直接和一直在沈年璟旁边的秦祁问的情况。
【秦祁：没伤，那车虽然有点快但没把他撞飞。】
苏知檐皱眉，试图从这行字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秦祁：四个人全趴地上了，那三个穿得厚没事，但沈年璟这个装逼的穿得少于是就撞到头了，不过医生都说了没啥事，除了他现在还在昏睡，醒了就能回家。】
末了，秦祁还补充一句病房的位置。
苏知檐和温北匆匆赶过去，等到病房外才看到辅导员也在。
苏知檐直接过去问，“导儿，沈年璟醒了吗？”
辅导员刚打完电话，心情有些烦躁，见苏知檐过来语气才缓和下来，“还在睡着，等他醒来就没事了。”
苏知檐悬着的心才松下来一些。
他走进病房，秦祁站起来，一脸苦恼，看见苏知檐犹如救世主，“你终于来了，这家伙叫不醒啊。”
苏知檐心里一慌，“叫不醒？”
秦祁老实点头，“昂，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苏知檐低头看过去。
沈年璟睡得很安静，头发有些乱但一点都不狼狈，甚至连病号服都没穿，如果不是因为眉头有些紧蹙，整个人就看上去神采奕奕，仿佛下一秒就能醒过来。
这是个三人病房，大多是一些小病小手术的病人居住，因此病房氛围还算轻松融洽，隔壁时不时而还会传来欢声笑语。
但苏知檐的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他怔怔地盯着沈年璟沉睡的脸，千百种情绪堵在喉咙里。
他用力压下去，坐到病床旁边。
“不是说了吗，醒来就好了。”他道，“我等他醒。”
“沈年璟……”
梦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沈年璟看见苏知檐穿着一身很华丽得体的西服坐在他身边，眼中带着他看不懂的笑意。
他没来由紧张了一下，看着苏知檐。
这个苏知檐微微抬着下巴，神色很矜贵，完全不觉得他被直勾勾盯着是中冒犯，任他看。
“你没事吧？那个骑车的人太不小心了。”他开口，声音很温暖，但总感觉听上去不太真诚。
沈年璟皱了下眉，下意识反驳，“我没受伤，他也不是有意的。”
虽然语气一点也不强硬，比起反驳听上去更像是解释，但苏知檐还算轻轻挑起好看的眉眼，似乎对他的这句话很不满，也很诧异。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
沈年璟这才注意到自己住的是一个单人的高级病房。
他环顾了下四周的设施，有些羞愧，“让你破费了。”
苏知檐勾了下唇角，倾身俯过来，“对你怎么能算破费。”
一股高级香水的味道扑到鼻子中，沈年璟皱了皱眉。
然后沈年璟就看到他和苏知檐在一起了，关系很亲密，他愿意帮苏知檐去做一切事情。
他看到夏时和苏知檐站到一起，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似乎起了冲突。
他想叫苏知檐，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下一秒，苏知檐看着夏时，弯了下眼眸，笑得很绚烂。
沈年璟心中一吓，脚步不听使唤地冲过去，挡在了夏时面前——被苏知檐一枪毙命。
那一瞬间，心脏巨疼，疼得都要从嘴里吐出来，五脏六腑都要被粉碎掉。
沈年璟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耗尽，他想抬头去看苏知檐的眼睛，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是啊，明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去吃点好吃的。”
旁边病床愉快的聊天内容溜进耳中，沈年璟喉头滚动，唰得一下睁开双眼。
心脏……一点也不疼。
身上也是。
他却难受地喘了口气，这点动静刚好引起了身边的人的注意。
苏知檐刚送走辅导员，正在和温北商量晚上是否要回寝室，感受到身侧有了一点动静，扭头边和沈年璟对上视线。
“哎呦挖草！”秦祁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你终于醒了！”
沈年璟哑住，愣愣地和苏知檐对视了几秒。
他还没从状况外回来，就看到苏知檐先挪开了目光，起身走出去。
“……”他想开口叫住苏知檐，却感觉喉咙很堵，像在梦中一样，怎么也叫不出来。
他低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觉得胸口舒服了一点。
“我给你说，那三个人都被处分了，不过三个人超速行驶电动车也活该，你别往自己心里去啊。”秦祁拍拍他。
“导员说给你批了三天假，你在家好好休息。”
“我再给你说，你又火了，全校现在都知道你大冬天就穿两层布了！你红了！”温北坐到原先苏知檐坐的位置上，眉开眼笑开始念论坛的回帖。
“希望我男神不要伤到脸，哦对，还有头，绝对不能变成笨蛋帅哥。”
秦祁和温北兴奋地七嘴八舌，听得沈年璟脑瓜子嗡嗡的，完全找不到北，干脆不听。
头有点晕，但却更清醒，他现在心里只有一句话——苏知檐呢？
心里这样想着，嘴也说了出来。
只是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温北瞪大双眼：“你才睡了六个小时怎么和睡了六百年一样沧桑？”
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沈年璟差点翻白眼。
好在秦祁还是靠谱的，“他应该是去给导员打电话汇报情况了，一会就回来。”
沈年璟点点头，心里很复杂。
他又做那个梦了。
这次更清晰，不仅在剧情上很完整、自成一派，而且人物眼神和表情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沈年璟垂下眼睫，眼中暗淡无光，略显无神。
梦里也是这场车祸，他和苏知檐因此越走越近。
夏时……还有那个大他们两届的学长夏时，也是因为这场车祸认识的。
为什么？
沈年璟嘴唇有些苍白，手指微微颤抖。
为什么梦里的东西和现实中有些对得上，却也根本对不上?
秦祁和温北看着沈年璟没有轻轻皱起，一双眼睛冷得吓人，不由得对视了一下。
温北挑眉：什么情况？
秦祁挑挑眉：我不道啊！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知檐进来了。
温北刺啦一下往后退，让开位置。
苏知檐却没坐下，直接站在沈年璟面前，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不烫。
他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真没什么事了。
他开口，对上沈年璟平静的目光，开口，“你没事吧？那个骑车的人太不小心了。”
沈年璟脸色有些惨白，在他说话时瞳孔微缩，似乎很不能接受当下的局面。
苏知檐看见他肩膀有些发颤，心揪得一紧，和声和气道：“你放心，导员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你直接回家休息就行。”他扭头对秦祁道，“我下午还有事，你能送沈年璟回家吗？”
秦祁被猛地一点名，仓惶点头，“可、可以！”
“嗯。”苏知檐仍旧有些担心，但他下午必须要去找师姐一趟。
秦毓雪是杨教的研三学生，将来准备继续跟着杨教读博。苏知檐是之前就被杨教钦定给秦毓雪带的“直系”师弟，昨天就说好周一下午去实验组，苏知檐不能临时违约。
他看着沈年璟，“这几天温度骤降，你不能再穿这么薄了。”
苏知檐从没有这样啰嗦过，但他就是停不下来。
等到要走，他不放心地又补充一句，“有事记——”
话音却戛然而止。
他嘴唇嗫嚅两下，深深地看了两眼正望着墙壁放空发呆的沈年璟，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出了病房。
医院离学校不远，就差一个路口，而这条路苏知檐早在九月份的时候走清楚了，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他迈着步子走到熟悉的路线上，寒风一个劲往他领口钻。
苏知檐不厌其烦拢了拢领子，几次下来一点用都没有，还是冷，他直接不管了，冷就冷吧。
正好也能让他冷静一下。
刚刚的医院病房里，沈年璟醒来后看他的眼神……很复杂。
他一开始没来得及注意，只觉得是被车祸吓着了。
但他后来看了很久，沈年璟的眼神一直都没变，甚至后来干脆不看他了。
“……”苏知檐停下脚步。
学校的大门近在咫尺，他回头，看向医院的方向，眉心紧蹙。
他的表情从出了病房就没松开过，心里一团糟。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刚思考清楚自己喜欢沈年璟，还没去思考沈年璟是否真的喜欢同性或者对他有一点好感的时候，现实就给他重磅一击。
刚刚沈年璟的眼神里，有难过、不解、痛苦，唯独没有看到他后的依赖或者开心。
而且……他似乎还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排斥。
苏知檐苦笑，收回看着医院大楼的视线。
其实喜欢一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喜欢”更没什么了不起，只是一种情感而已。
他对这个领域完全陌生，还未来得及探索就已经觉得没必要了。
没必要迈进一个陌生的领域。
他已经向沈年璟索取很多了，甚至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不应该还要他的“喜欢”。
很可耻啊苏知檐。
他目光缓缓投向校门口，心终于定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沈年璟一切安全。
“喜欢”，在众情感之中微不足道其中之一而已，和友情的喜欢能有什么很大的区别？不都是喜欢和欣赏吗？
做朋友也挺好。
—
“苏知檐下午有什么急事？”
回到家后，沈年璟问温北，语气有些急促。
温北回想了下，“好想是去找他的师姐去了，他们下午有个组会还是讲座来着我也不清楚，反正很重要。”
沈年璟忽然心里堵得慌。
找师姐还是找夏时？
现实为什么突然和梦对上了？
他会喜欢上苏知檐难道是剧情一早就安排好的吗……
沈年璟心脏酸酸的，狠狠喘了口气。
他低头，控制不住地颤抖，眼中有些湿热。
秦祁和温北还在客厅瓜分他的零食，半点没注意他的异样。
吃了半天，温北“咦”了一声，扬声，“沈年璟，你家里草莓味的东西挺多啊。”
然后无聊地把草莓味的布丁、夹心面包等全部挑出来，在茶几上一字排开，拿出手机兴致勃勃拍了张照。
沈年璟收拾好情绪，冷眼看着这一切。
温北拆一包零食，他心里就嘟囔一句。
这个是苏知檐爱吃的，他上次吃了两包。
这个他一般爱吃，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所以后面他再也没有买过。
这个草莓豆奶苏知檐很爱喝，所以他经常放在包里随身带着。
……
一笔一笔数过来，苏知檐的各种表情一点一点在他眼前闪过。
开心、温怒、害羞、期待……
各种眼神。
沈年璟嘴唇微微泛白，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声。
他真的想不通。
温北和秦祁皆被这一声吓到了。
温北拿着零食的手都在抖，屏息看向沈年璟，指了指手里的草莓饼干，“这、这个，能吃吗？”
沈年璟平静地看了他一会，道：“吃吧，都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