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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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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代号六十四并不记得自己以前来过这座医院,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路,熟悉得仿佛自己是在这里长大的一样。

他并不清楚为什么陈生假装不认识自己,甚至不承认自己就是陈生,他觉得陈生一定有什么瞒着自己的事情。

他也不相信陈生手里没有那种一抹就好的药——明明就在他的记忆里。

他看到陈生走了出去,便小心翼翼地下了手术台,因为一只手上还插着针,所以只能用另一只手轻轻打开了墙边的柜子,翻动着里面的瓶瓶罐罐。

突然,他听到走廊里传来陈生的说话声,声音很小,他便摘掉输液的瓶子,提在手里,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听着陈生的对话。

听着听着,他感觉不寒而栗,便轻轻关上了门,顺手反锁,然后一把拔掉了针头,将瓶子挂回手术台,脱下袖子上已经被血殷干的外套,铺在手术台上,然后开始从柜子里胡乱抓起药瓶就往外套上放。

放了没几样,便听到陈生敲门。他加快了速度,当听到切割机开始在门上划出口子的声音时,上身只穿着一件军用背心的他打开了窗户。

窗户的外面并不是医院的外面,而是一条不见光的走廊。向上看去,不知这走廊有多高,往远处看,走廊似乎是弧形的,两侧只有高处才隔一段距离有一盏微弱的灯光。

他把裹着药瓶的外套系在身上,开始在走廊里奔跑,就在他跑出一段弧形路线的时候,陈生刚好把身体探出窗外,向两边看去,目光形成的切线落在弧线最顶端,完美地错过了代号六十四的背影。

“看见了吗?他往哪边跑了?”他身后的士官长问。

陈生摇摇头:“跑得还挺快。”

士官长从身后士兵的背上摘下一台长方形的满是按键的黑色装置放在手臂上,按下开关键,空气中立刻出现了整个建筑的全息三维成相,每层楼都有许多人影的轮廓。他又拨动了图像中的几个拉杆,人影立刻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蓝色的是建筑内的工作人员,而橙色的则是正在接受“治疗”的人员。一个红色的正在快速移动的人影立刻凸显出来,看上去身上还背着什么东西。

士官长一边盯着那人影一边打开领口的对讲:“呼叫各分队,呼叫各分队,总装备部内发现破坏分子,现将坐标发送给你们,请予以配合。”

说着,他把手指尖按在那个红色人影上,然后狠狠地甩到屏幕最上面的一个箭头图标上。

代号六十四在走廊里一边前行一边左右看着,借着高处微弱的灯光,他发现两侧的高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窗口,不知道都通往哪里。

高处的灯光突然熄灭了,整个走廊陷入一片黑暗。

代号六十四听到来自前方的细微的杂乱的脚步声,尽管这脚步声训练有素几乎没有动静,但身经百战的代号六十四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前方刚好是士官长带着几名士兵。他们戴着夜视仪,在关闭了照明的走廊里如鱼得水。

眼前的走廊很平静,士官长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我们走了一半了吧?”

众士兵纷纷点头。

“看来他不在这边。”士官长说着,正要对着领口的对讲说些什么,一名士兵突然喊道:“长官,看上面!”

士官长和众士兵连忙抬头,看到一个红色的人影挂在高处,双手搭在一个窗台上。

他们连忙举起枪对着那人影,士官长大喊:“快下来!否则开枪了!”

代号六十四是以极快的速度爬到的高处的窗台上,足足有好几层楼高。黑暗的走廊里,他只能凭借记忆摸索着向上跳跃。

他听到下面传来了子弹上膛的声音,知道自己被发现并且瞄准,便继续在两侧的高墙上来回穿梭跳跃,有时一下没抓准,又落了下去,就这么忽高忽低地来回躲避着。

士官长的枪口移动速度很快,但他和他的士兵只是负责安保的队伍,并不像代号六十四这种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老兵,每一个动作都是在生死边缘锤炼出来的,所以子弹总是慢了半拍。

这时,他的夜视仪里出现了一队蓝色的人影,他知道是分去对面搜索的士兵赶过来了。

“一起射击!交叉火力!”他喊着。

两队人从两个方向一齐冲代号六十四开火,代号六十四压力倍增,他感觉身子猛地抖动了一下,中弹了。

他边跳边寻找伤口,当他摸到背上的衣服上带着温度的洞时,松了口气,原来只是打中了包裹。

他横下心,纵身一跃,跳到了下面两队人中间,在地上打着滚。两队人只顾开火,没想到全都打在了对面的自己人身上。

一片惨叫声过后,枪声消失了,只剩下了零星的痛苦哀嚎。

代号六十四叹了口气,他循声走到大难不死的士官长身边,取下他的夜视仪,戴在头上,抬头看看那些窗口,发现有一扇窗并没关严,便迅速爬了上去。

他钻进窗口,夜视仪让他的视线变得清晰了许多,这时他突然想到自己居然忘记了再多拿把武器,但是此刻返回意味着还要听那些垂死的□□,便作罢了。

他踮起脚尖走着,突然迎面走来两人,一个穿着白大褂,一个穿着灰大褂。

“人在哪?”白大褂问。

“就在前面那间手术室,五十六战队的。”灰大褂说。

“明白了。”白大褂边揉着手腕边向前走去。

此时,钻进了通风管道里的代号六十四从排风口向下看着两人走了过去,“五十六战队”让他的耳朵竖了起来。

他沿着管道一直跟着两人,来到一间手术室。

隔着出风口的栅栏,他看到一人躺在手术台上,衣服已经被剥得精光,只盖着一条薄薄的白单,他的手背上扎着一根针,连着一个吊瓶,看上去似乎和代号六十四方才用的是同一种药液。

是老水。

老水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在这?他迷惑不解。

那两人站在老水两侧,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却能看到老水正微笑着看着他们,笑容显得很疲惫。

“感觉怎么样了?”灰大褂问。

老水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很……很……好……医生……我……的……情况……还……好吧?”

灰大褂和白大褂对视了一下,答道:“你睡吧,等你醒来,手术就做完了。”

老水立刻闭上了眼睛,白大褂又拧了拧手腕,从手术台下拉出一个工具箱,取出一样工具,是一个大腿一般粗细长短的长方体,代号六十四没见过这种东西。

白大褂拨了一下长方体侧面的一个拉钮,只见长方体的顶端出现了一道边缘泛着蓝色的刺眼白光,滋滋啦啦地,看上去就像个电锯。

代号六十四紧张至极,他预感到老水要遭到不测,全身都绷紧了,做好了准备要冲下去营救老水,却没有注意身上的包裹里的东西正在顺着那个破洞往外滑落。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在安静的手术室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白大褂和灰大褂同时看去,只见地上出现了一管药膏。

他们同时抬头望去,药膏正上方的出风口的栅栏突然掉落,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二话不说一拳就打倒了灰大褂,正要冲向白大褂,突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头,痛苦挣扎。

代号六十四的麻醉药终于攻击到了中枢神经,虽然注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足以让他短时间丧失行动能力。

白大褂先是吓了一跳,看到代号六十四这副样子,便松了口气,举着那激光电锯步步进逼。他要先拿代号六十四试试刀。

与此同时,在对面的一间屋里,得救的士官长正在士兵的帮助下重新打开了全息投影地图,找到了代号六十四的位置,看到他已经命悬一线。

他刚刚松了口气,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看看位置,发现代号六十四所在的手术室刚好和自己所在位置隔着那条走廊。

他拿起一名士兵的夜视仪戴上,向对面望去,顿时肝胆欲裂。

他分明看到,在跪着的代号六十四的红色人影和白大褂之外,还有一个红色的人影。

2

“快去告诉他们!有入侵者!天哪!”士官长大喊着。

“定位到那间手术室了!我马上呼叫他们!”一名士兵一边研究着地图一边紧张地说。

代号六十四此刻的行动极其艰难,他每动一下,都仿佛在移动一座山。他只能眼看着白大褂的一双脚朝自己走来,那道夺命的光芒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时,墙上的呼叫器响了,嘀嘀两声之后,那名士兵焦急的声音传来:“有危险!马上……”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白大褂回头一看,呼叫器碎成了许多块,撒在地上,门前多出了一个英武而不失性感的身影,手里握着一根长鞭。

白大褂抡起激光电锯就要冲上去拼命,那根长鞭再次飞了过来,一下子将白大褂和那激光电锯缠在了一起,随即狠命一拽。

一声凄绝人寰的惨叫,鲜血四溅,那激光电锯斜斜地把白大褂的脑袋连同一边的肩膀和手臂切了下来,白大褂变成了红大褂。

那人走了进来:“你这个样子,我可没办法同时带走两个人。”

代号六十四听出来了,是钉子。

他努力抬起头,意外而欣慰地看着钉子那没有表情却胜似千言万语的脸,吃力地说:“我有药……我不知道……哪个行……”

钉子看到他旁边地上的军服包裹,上前蹲下翻看,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药瓶,无法分辨。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看白大褂的尸体,走过去扒下他的腕带,用他指尖残存的体温启动了腕带的系统,在全息投影上选择了扫描模式,把那些药瓶一样样进行识别。

“你……快点……”代号六十四气若游丝。

“我也不认识,我得一样样看啊!”钉子不耐烦地边扫边说。

“你再慢点……我的药劲儿就过去了……”

“你这是中的什么毒?”

“麻醉剂……大剂量的……”

此时,从房间外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听起来还夹杂着金属的碰撞声。

“他们上来了!要不你走吧,别管我了!”代号六十四有气无力地说。

“找到了!”钉子兴奋地晃了晃一个盒子,从里面倒出许多短瓶针剂,拔掉针头保护套,“扎哪儿?”

“血管吧……”代号六十四松了口气。

钉子抓起代号六十四的手:“我没干过这个。”

门外的人声越来越近。

钉子顾不得许多,说了声“得罪了”,随即一把将代号六十四的背心扯了个粉碎,抓起一把短瓶针剂满满地夹在手指缝里,一个个揪掉针头保护套,一掌拍向代号六十四的胸口。

代号六十四痛得大吼一声,只见所有短瓶里的白色药剂全部迅速通过针头进入了代号六十四的体内。

人声几乎已经涌到了门前,钉子眼见药液已经输了个干净,便一把拔出所有短瓶,对着门外狠狠掷了出去。

门外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更远的地方开始有人开火,子弹密集地向房间□□来。钉子抱着代号六十四滚到墙角,压低身子躲避着子弹。

代号六十四被钉子压着,他和钉子的鼻子挨着彼此的鬓角和耳朵,一开始只能嗅到阵阵被打开花的木屑味道和呛人的硝烟,后来居然掺杂了一丝女人特有的体香,代号六十四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

钉子仿佛感觉到了代号六十四的心跳变化,尴尬而焦急地问道:“能动了吗?”

代号六十四点点头:“我试试。”

钉子立刻起身,手上多了一个黑色的圆球,代号六十四甚至来不及看清那是一颗□□,便见钉子把它丢了出去,门外轰然一声响,又是一阵惨叫,一把枪被炸得飞了进来,上面还带着一只炸断的手。

钉子甩出鞭子,勾住了枪,一把拉了过来,麻利地把那只断手揪掉,丢在一旁,然后拽起刚刚裹好老水身体的代号六十四,迅速冲出房间。

两人跑出来之后,齐刷刷就地打了个滚。钉子看看他:“可以啊,恢复了?”代号六十四晃了晃顺手抄起的一把枪,正了正肩膀上扛着的老水:“还行吧!”

两人起身,在满地的惨叫声中向走廊的另一端跑去,刚跑出没几步,前方便出现了无数条晃动的激光线,一片黑黢黢的人影晃动着向这边扑来。

二人连忙转身,却看到身后远处也是一样的光景,不断有人大喊:“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钉子看看代号六十四:“真没想到还要跟你一起死一次。”

“那不见得。”代号六十四看了看走廊侧面的窗户。

钉子立刻明白了代号六十四的想法,她紧紧挽住代号六十四的胳膊:“准备好了吗?”

代号六十四点点头,两人一齐大喊着,撞向窗户。

随着窗户碎成了一地玻璃碴,两人齐刷刷冲出走廊,从半空中重重落在了下面的天窗上,代号六十四把老水的身体抱在身前,自己用后背砸在了天窗上,天窗被砸出了一道裂痕。从走廊窗里伸出的无数把枪对他们展开扫射。两人迅速一骨碌滚到走廊墙根下,眼看着弹雨把天窗打碎,打成了一口天井,碎裂的玻璃珠在天井下面的医院大厅里形成了一场玻璃雨,天窗只剩下了骨架。

钉子在枪声里笑着大喊:“还说这次不会死?”

代号六十四看着她说:“我说不会就不会。”说着,他一把夺过钉子的鞭子,一把甩了出去,刚好缠在天窗的骨架上,另一只手拉过钉子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大吼一声“抱紧我”,使劲一拉鞭子,便抱着老水的身体,同时带着抱着自己的钉子从已经没了玻璃的天窗中间跳了下去。

抱在一起的两人就像是钟摆的摆锤,从天而降,落地后往前冲了两步,摔倒在地。代号六十四起身就要收起鞭子,冷不防高处飞来一颗子弹,刚好打断了鞭子,大半根鞭子挂在骨架上无力地飘荡着,代号六十四的手中只剩下了半根。

“打仗那条我给交回去了,这条是我自己练习用的。”钉子边说边爬起来。大厅的另一端,又是一片激光线闪动,脚步声嘈杂如雷声滚滚袭来。

“走,抢个车去。”代号六十四扛起老水、拉起钉子就要往外走,身后就是大门。

刚刚拉开大门,一辆乌黑透亮的装甲车便疾驰而来,停在大门外。

代号六十四心头咯噔一下,他看看钉子:“看来咱俩是真的要一起上路了。”

钉子却笑了笑,没有说话。

装甲车门被从里面拉开,几个一袭黑色军服的人跳下车来,一字排开,手里都拿着弹药发射器。

代号六十四一看,是阿赞和其他五十六战队的队友,他们纷纷冲着代号六十四微笑着,举高了手里的弹药发射器。

一个人钻出装甲车顶,架起了车顶的机枪。是老树。

老树笑着冲代号六十四招招手,示意他赶紧上车。代号六十四和钉子一起把老水抬上了车,身后楼内人声已经响成一片,追捕二人的士兵们已经冲到了大厅里。

“打!”老树大吼一声,代号六十四听到身后“嗵嗵”几声,连忙按住了钉子的头部。

一连串爆炸声在身后,气浪冲得烟尘笼罩了装甲车和旁边几人。

嗒嗒嗒……

装甲车顶疯狂的机枪声大作,楼内的烟尘中弥漫着死神的狂笑和亡灵的哀嚎。代号六十四和所有队友们一个挨一个上了装甲车。

装甲车启动了,向远处驶去,老树依然没有停下对着医院射击,烟尘尚未散尽,枪声已渐渐消失在远方。

3

装甲车在路上疾驰,众人在车厢里围着代号六十四,目光都充满了俏皮的热情,把代号六十四看得很尴尬。

钉子在一旁用车内的武器下脚料拼接着被打断的鞭子。

“你们……谢谢你们。”代号六十四看着这些一起出生入死很多次的兄弟,不知说什么好,或许这个时候话越少越真诚。

钉子拍拍他的肩膀:“要谢就谢谢队长,是他召集了大伙儿,抢了这辆车出来,还有这些武器。”

“要不是钉子心细,我这大老粗怎么会想着这个事?”老树笑着看看钉子,钉子那英气满溢的脸上居然生出了羞意。

“车是抢的?”代号六十四愕然了,他突然觉得很对不住这些兄弟,“那你们回去怎么办?”

阿赞笑了:“就算不是抢的,搞出这么大动静,还能还回去吗?”

代号六十四更加内疚:“你们是怎么发现……”

头顶传来老树爽朗的笑声:“从这次出征,我就察觉你不大对劲,所以让兄弟们盯着你,一有不对马上告诉我,这不,一上岸就发现你让总装备部的人盯上了。”

“总装备部?那不是医院吗?”

“嗯,”老树神色严峻,“医院和总装备部就隔着一条走廊,实际上,那就是同一个地方。”

开车的兄弟突然大喊:“队长,有情况!”

老树看到前方出现了几道新设的路障,显然是为了包围他们。

老树架起机枪,大吼着:“坐稳了,好戏开始了!”

车内的队员们纷纷举枪,从两侧的射击孔伸出枪口,同时通过射击孔上方的观察屏看着外面的情况。

只见两侧的建筑物内外都出现了充满敌意的武装人员,抱着各种枪瞄准了装甲车。

老树咆哮着,机枪开火了,那些路障被打得千疮百孔,装甲车一头撞了过去,路障被撞了个稀碎。

两边的阻击也被队员们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枪声在装甲车内混响,对于早已习惯了战场、形成了听觉神经记忆的代号六十四来说,这就是最美的交响诗。

枪声终于告一段落,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代号六十四问。

老树一边调试被打得疲惫不堪的机枪一边说:“还能怎么办?回家睡觉吗?我想我知道你准备去哪,我们一起去。”

代号六十四感动不已:“队长,可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也是大家的事,五十六战队本就是出生入死的一家人。”老树掷地有声。

代号六十四心头一阵阵发热,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团队的温暖。

而他依稀记得,老树曾经因为对老水不够关心而倍感自责。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对自己说。

装甲车冲到了总参谋部大楼前,老树对着大门前的哨兵一通扫射,哨兵四散奔逃。

老树踢了一脚驾驶座,装甲车车门打开,所有人抱着武器迅速跳下车,把扛着老水的代号六十四保护在中间,冲进大楼。

大楼内没有成团的抵抗,零星出现仓促应战的守兵们不是被老树他们放倒,就是仓皇逃跑。

“我得找个人问话。”老树看着一队正在落荒而逃的守兵说。

钉子甩出长鞭,勾住一个守兵的脖子,一把拽了过来,踩在脚下。

老树凑上去问:“司农在哪?”

“在……上面,和‘首脑’审讯犯人……”守兵声音小得像蚂蚁。

老树冲队员们招招手,众人便一齐移动。阿赞冲那守兵打了两枪,守兵瞪着惊恐的眼睛死在血泊中。

代号六十四皱着眉看看阿赞。

“坏人不能留。”阿赞擦了擦枪口,笑着对代号六十四说。

“都走楼梯!”老树大吼着,带着队员们冲进了步行通道。

有队友帮代号六十四抬着老水,其他人都冲在前面,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整个队伍就这样一直杀上了顶楼。

顶楼是总参谋部高层要员开会的地方,只有一条宽宽的走廊贯穿,本该紧锁的走廊大门大敞四开,走廊里空无一人。

老树警觉地走在最前面,端着枪四下观察,见没有危险,便招手示意所有人跟上来。

代号六十四感觉不可思议,居然这么容易就杀到了司农跟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心中狂跳,肩上的老水仿佛变轻了。

楼梯在中间的位置,两侧都是走廊,众人不住地左右看着,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突然,一道门轻轻打开,从里面冲出两名士兵,大喊着要冲向他们。老树和阿赞一人一枪,放倒两人。众人彼此对视着摇摇头,无法理解这种自杀式进攻的意义。

老树一招手,众人端枪紧紧跟着冲向那两名士兵出来的那道门。

摸到门前,老树用枪口轻轻拨开门,带众人闯了进去。

众人一拥而入,随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

屋内空间很大,足以站得下十个五十六战队,除了一张宽大的审讯桌之外别无一物。对着门的桌子远端侧面,坐得笔直的司农正在看着他们,目光沉静,丝毫没有慌乱。

在桌子的正面中间的位置上,“首脑”双手抄在胸前,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之前那个满头银丝笑容温暖的老者不见了踪影。

在他们对面屋子中央的位置,一个人坐在一把椅子里,一脸不屑,甚至看都不看老树他们。

确切地说,这不是一个人,这只是这个人的全息投影。

代号六十四一眼认出,是火皮。

司农向“首脑”请示:“现在是不是让犯人回避一下?”

“首脑”摇摇头:“没这个必要,我相信我的战士们,让他们多学习一下也没有坏处。”

“不过我还是先关掉声音吧。”司农恭敬地对“首脑”说。

“首脑”点点头。司农抚弄了一下桌面,桌面上出现了几个不同颜色按钮,司农按了红色的那个,火皮便开始有节奏地点着头晃着手指,脚下还打着拍子。

“你们要干什么?”司农厉声问老树。

老树回头看看代号六十四,对司农说:“有些事情,必须和总参谋长了解个明白。”

说罢,他看了看代号六十四。

代号六十四本以为老树要替自己说,但是随即想到,只有自己才能讲得清楚。

老树站向一边,队员们也散开,给代号六十四让出空间。代号六十四轻轻放下老水,站到前面。

“‘首脑’也在这里,但这不算我有意告状,我只是想向总参谋长讨一个答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什么样?”司农问。

“这次彻底消灭了‘夜叉’,我扪心自问,并没有犯什么错误,即便有错,也应该公开接受惩罚,而不是私下里用其他手段。”

“什么其他手段?”

“是你让总装备部的陈生给我注射大剂量的麻醉药,目的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司农突然笑了,看上去就像在借助笑意掩盖自己的无言以对。

这时,司农的腕带闪烁起来,他抬起手腕,空气中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报告总参谋长,副总司令正在快速接近这里,预判他将上楼,请指示。”

司农看看“首脑”,见“首脑”面无表情,便说:“放他进来吧。”

说罢,司农收起腕带。

可是从参谋部大门开始到这里一路都被他们势如破竹地打穿了,还有什么可指示的?

代号六十四的脑海中刚刚形成这个疑问,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走廊的大门关上了。

4

司农的腕带再次闪动,他抬起手腕。

“副总司令已到门前,请求进入。”那个机械的声音说。

司农点点头,只听“嘀”一声响,声音换成了药芝。

“总参谋长,我是药芝,‘首脑’大人是不是在里面?”药芝的声音有点急切。

“只能你一个人进来。”司农说。

“只有我一个人。”药芝信誓旦旦。

“首脑”依然不动声色。

司农看看他,按了一下桌上的绿色按钮。

走廊里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药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门口。

老树示意队员们让开道路,药芝走了进来,看到老树他们,打了个哆嗦,正本能地要转身离开,一眼看到“首脑”正在注视着他,连忙一个立正,发现自己的风纪扣还散开着,连忙狼狈地系紧。

司农目光中带着嘲讽:“药副司令,‘首脑’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要紧事?”

“要紧事?”药芝的怒气起来了,扭头看看老树他们,“他们都打到这里来了,还说有什么要紧事?”

“有话慢慢说,当着‘首脑’的面,一定要讲清楚。”司农不紧不慢地说。

药芝恨恨地看着他:“当然要讲清楚,从歼灭了‘夜叉’班师之后,你就鼓动‘首脑’批准下令‘星尘’大部分战队解散休假,导致城内守备空虚,不然也不会让他们……”

药芝突然语塞,他突然有了种说不清楚的迷惑感,五十六战队现在看起来与其说是武装侵入逼宫,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守卫。

他眼珠一转,立刻跳出这套说辞:“总参谋部的内部安保,你也做不好!本来兵力就分散,居然还不加强守卫,让他们毫发无损地冲到这里来惊扰‘首脑’,你到底在想什么?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

司农不慌不忙地答道:“你什么时候能改了你信口雌黄血口喷人的毛病?这是‘首脑’面前,玩笑不能开太大。”

药芝冷笑着瞪着他:“我不能再眼看着‘首脑’为你的胡作非为背锅,今天我就要清个君侧!”

说着,他用右手猛地搓了一下左腕的手环,手环猛地亮了一下,众人一愣,突然天花板上几个出风口同时被人击落,掉在地上,十多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头戴圆盔身穿软甲跳了下来,举起武器,一半人直接围住了司农,另一半人穿过还在座椅里沉迷在音乐中的火皮的身影,直接冲到五十六战队面前,老树马上带队举枪与之对峙。

药芝面不改色心不跳,依然背对着五十六战队,对面前的士兵们说:“他们不是敌人。”

士兵们便调转枪口,都对着司农,老树这才让自己的队员们都放下枪。药芝志得意满地看着司农。

司农看看四周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的枪口:“药芝,你这是要造反吗?”

药芝得意地笑笑,看了一眼“首脑”:“您不要生气,我这是为了大局,作乱之人,今天必须得到惩罚!”

两名士兵把司农的头按在了桌上,把枪口紧紧压在司农的后脑和太阳穴上,打开了武器的开关。

“为了谁的大局?”“首脑”突然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是极有震慑力。全场都霎时间安静下来了,戴着耳机轻轻哼着音乐的火皮的哼唱声变得极其明显。

药芝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没想到“首脑”这样问他,他立刻有了不祥的预感。

“首脑”把脸扭了过来,看着药芝,平静的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有些人时间一长,就忘了自己的本分,每个人都只是大局的一部分,让你做的事情,自然有让你做的道理,知道一头猪什么时候最该杀吗?”“首脑”的声音始终保持着同一个音调和音量,药芝却已经汗出如浆,他感觉双腿像是钉在了地上,无法移动半步。

“秩序是这个世界的前提,秩序的破坏者,必须被秩序铲除。”“首脑”的声音里杀意盎然。

“是司农一直在挑衅,我一直都是忠于阁下的……”药芝的辩解显得十分无力。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现有的格局,他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护这个秩序。”“首脑”眨了眨眼,“而你,总是喜欢替我做决定,这让我很不高兴。”

药芝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脖子上一紧,气也喘不上来,伸手一摸,一根条状的东西紧紧勒在了脖子上,他拼命挣扎,试图扒开那根东西,却越勒越紧,身体向后仰着,舌头伸得老长,眼睛快要冒出来了。他呃呃啊啊地叫着,他的士兵们回头一看,却见他的身后,是一脸狰狞的钉子,露着一个邪魅的笑容,死死地拽着那条练习鞭子,鞭子已经在药芝的脖子上打了一个死结。

代号六十四在旁边吃惊地看着钉子,此时的钉子已经宛如罗刹恶鬼一般。

药芝的士兵们慌忙上前施救,老树立刻带领队员们一齐举枪,双方再次对峙,手无寸铁的代号六十四的鼻子上也被顶上了两个枪口。

“我最讨厌满口道理指手画脚的人。”钉子说着,微微加了一点力,药芝的喉咙里发出最后的一阵咯咯声,整个身体抽搐了几下,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钉子收起鞭子,冲药芝的尸体唾了一口,抬眼看向对面的枪口。药芝的士兵们开始犹豫和颤抖。

司农微微一笑:“你们都是‘首脑’的好士兵,只是被迫为这个叛贼卖命,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你们自由了。”

士兵们彼此看看,都慢慢放下了枪,老树他们依然警觉地举着枪,看着他们自动站成了一排。

司农看看他们,说:“ 这没有你们的事了。”

士兵们愣愣地彼此看看,都有点不知所措。司农向“首脑”点了一下头,随即掏出一把□□转身就是一枪。

一名士兵应声倒地,死了。其他士兵吓得恍然大悟,连忙争先恐后地夺路而逃,拉开门向外跑去,甚至自动绕着还沉浸在音乐中的火皮。

屋里只剩下了五十六战队的人。

“好了,我们可以继续了。”司农收起了枪。

所有人都看看代号六十四。

刚才这番血腥的冲突,让代号六十四陷入了一团迷惑之中。“首脑”和司农的关系,看上去比他了解的要复杂得多。他需要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了。

见他犹犹豫豫,司农笑了笑:“其实,你有什么疑问,我都清楚。能让你此刻站在这里,你知道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吗?”

代号六十四的脑海中嗡嗡作响,他突然感觉自己是被设计到这里来的。

司农缓缓起身:“无论是你的警惕性还是战斗力,都是上乘,加上你此前的经历,如果直接把你叫到这里来,用不了十秒钟,你就会自动发现这是个圈套。所以,只能让你在毫无防备的前提下,才能乖乖站在这里,刚好,有个人为我们创造了这个机会。所以,今天我们的客人又多了一位。”

代号六十四正被司农说得云山雾罩,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猛回头看去,眼前的一幕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钉子被人从身后紧紧勒住了脖子,神情惊恐无助,脖子上勒的,正是她自己战斗时使用的那根黑色金属鞭,而鞭子的另一头,则牢牢地扼在阿赞和另一名队友手里。

钉子一只手死命地扒着脖子上的鞭子,另一只手无助地向代号六十四伸着,握着拳,仿佛手指已经无力张开。

代号六十四被这一幕惊呆了,他挪动了一下步子,准备出手阻拦阿赞,随即听到了一阵武器装备的声音。

只见老树带着所有队员齐刷刷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老树队长,辛苦了,谢谢你帮忙把这个最不安定的角色带了过来。哦,当然,如果不是这个一样不安分的小丫头自作主张要去救你,我们也没这个机会,不是吗?”司农边笑着说着边走了过来。

老树并不答话,只是用一种猛兽擒获了猎物的欣喜目光瞪着代号六十四。

代号六十四完全错愕了。他发现自己无力对抗,因为已经不知谁是敌人。他只感觉脑海中像是有一把锉刀,正在狠狠地打磨自己的每一根神经。

司农已经走到身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他们合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代号六十四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发现自己确实无法单独挑战整个五十六战队,特别是在这样一张看不清边际的大网里。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钉子一点微不足道的临终关怀。听起来,她是唯一真心想救自己的人。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但是看来一切都不重要了。

或许在最后时刻,能够和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在一起,才是一生最有意义的事。

或许钉子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他握住了钉子伸出来的手。

钉子紧握的拳头在他的手中张开了,有什么东西悄然落入了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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