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不语，上前抓人的几个护卫将人制服后道：“我家主子是文太傅的千金！”
这句话让那男子彻底一愣，也让百姓们皆是惊呼一声，文家在大宸亦是名声显赫的世家，无人不知。
“确实是文太傅的千金嘞，我之前去缘恩寺的时候见过她！”人群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道。
大宸民风较为开放，女子出阁前亦也可大大方方外出，有百姓见过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经此人一提，旁的人便也反应过来。
“不过文家千金不是早些年就入宫当了贵妃吗？后宫无比尊重的娘娘怎会无故出宫来？”
同理，明贵妃宠冠六宫也是民间众所周知的事情，是以众人又疑惑起来。
文锦目光扫视过众人，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你们方才不是说需要有力的凭证来证明舒二姑娘的身份吗？我文家便可作证。”
平明百姓虽然不怎么关注权贵之间的关系，却也明白舒家和文家皆是世家，自然有来往，若是文太傅之女出面作证，那确实可以证实舒家女的身份。
文锦话音落下，陈落薇也跟着开口：“我陈家虽不是什么世族大家，却也是朝廷官员，亦可为舒二姑娘作证！”
两番话砸在众人心头，让众人在看向舒府门前那女子时，目光便多了感叹和动容。
“算上我一个！”突然又有一道女声响起，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只见又一个年轻姑娘走上台阶，一步一步走至舒府大门前才转过身面对众人，道：“我是舒家大姑娘舒瑜的贴身侍女，早年我家姑娘经常外出在坊间实行善举，逢年过节亦会为百姓送礼，想来诸位一定对我家姑娘不陌生！而我一直都在旁跟随帮忙，想来亦有不少人会眼熟于我！”
岁兰一番话说完，果真有不少百姓出声证实她的话：“她说的没错，当初我小妹在街上被不知名的马车撞倒，那家人竟无人下车慰问，正巧遇上舒大姑娘才将我小妹送至医馆，这姑娘当时就跟在大姑娘身边，我记得她！”
“我也记得！”又有声音说，“大家可还记得有一年大旱，无数难民逃来京城，也是舒大姑娘每日命人搭棚施粥，这位姑娘就是跟着大姑娘一起忙前忙后的那位啊！”
这人一提起多年前让人记忆深刻的旱灾之年，便有许多人跟着回忆起那年的天灾来，跟着赞同岁兰的话。
岁兰看一眼身侧的沈忆安，朝着对方轻轻一笑，再次看向台阶下的众人，道：“帝后谋害我家姑娘，而大姑娘为护我将我送出宫去找二姑娘，所以我亦可作证，身边这位姑娘就是我家姑娘的亲妹妹！是舒家的二姑娘！”
原本跟来舒家想看热闹的百姓就不少，加上这边惊呼声和各种附和声一声接着一声，便自然引来了更多的百姓，万人空巷。
若说原本部分人还心存疑虑，这会儿便真的切切实实地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舒家二姑娘舒棠了，人群中突然有一人带头喊了一句“我相信你”便有无数声音响起来，不止是在表明相信舒棠的身份，还表明相信舒家的清白，让沈忆安鼻尖一酸，心头激动。
“舒二姑娘方才既然言明已经找到了证明舒家的清白的证据，不知可否亮明真相，我们都想知道，到底是何人污蔑如此忠义之家？”
“构陷我舒家之人并非旁人，正是当今天子和皇后！”沈忆安丝毫不拖沓，言辞恳切认真，“正是因为我那入宫的阿姐发现了帝后贩卖无辜女子的阴谋！帝后便杀我阿姐，灭我舒家，只为灭口让此事永不见天日！”
她一字一句说着，可此事到底过于惊世骇俗，让众人瞠目结舌，噤若寒蝉，一时之间根本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一派胡言！”
众人还呆愣着，突然听见有男子愤怒粗犷的声音破空传来，于是纷纷转过头去看来人。
只见飞鸢卫众人此刻齐聚在百姓身后，而有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手持长剑立于最前方，方才的呵斥声也是由他发出。
正是飞鸢卫之首钱将军。
他提起手中长剑直指舒府门前的两名女子，言语之间全是愤怒：“舒家乃通敌叛国的罪臣！如今尔等舒家余孽又在此妖言惑众企图煽动百姓，甚至污蔑天子！好大的胆子！”
“来人！将两人给我拿下！”
沈忆安盯着那位钱将军，只心道竟还是晚了一步，原本飞鸢卫的暗探们是只在其他地方搜寻，但舒府门前如此响亮的动静引来飞鸢卫是迟早的事情，何况方才那觊觎宝物的男人一番捣乱确也耽误了时间，她虽然赶着已经将真相说出，却还没有让众人彻底相信，那目的就还未完全达到。
眼下飞鸢卫众人齐聚，就算自己和沈吟江季尘三人合力，再加上文府的一众护卫能够与之一战，可是百姓们也定会被悉数吓跑，今日就算是前功尽弃。
沈忆安一咬牙，紧紧握着手中的雾霜剑。
钱将军这话说得很是难听，这里的百姓们方才皆是已经言明信任舒家，此刻听闻这话便心中不适，可是人人又碍于众多飞鸢卫的包围，何况刀剑无眼，更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那厢钱将军一声令下，便有手下得令而动，他们手中拿着兵器，百姓们也不敢不退让腾路，一双双眼睛却都紧盯着一众飞鸢卫。
“本宫看何人敢在此造次！”
几名手下走到一半，忽闻一女声冷然出声，语气满含威严，真的勒令住他们停下脚步。
钱将军闻言眉心一跳，循声望去这才看到文锦站在一旁，心中虽然惊愕却不忘赶忙行礼问安。
他隶属皇家飞鸢卫，自然知道皇室中有名的人物，却不知道文锦出宫以及称病不回这些细节小事，因此心中很是震惊，却又不敢多问。
众人又朝文锦这边看来，期待她能阻止飞鸢卫抓人的举动。
文锦并未开口让钱将军免礼，就这样晾着他开口：“我曾听家父说过一件事，说钱将军没有坐到这个位置前是在苍州做守城军统领，你的妻子家眷也都在此处，早年间外族曾发兵攻我大宸，率先打的就是苍州，而苍州兵马人数不敌，还是舒家的将军带兵前往支援才保住此州城，更保住了城中你的家人。”
“后也是舒将军陈情军事之时提到你在战中的所作所为，你才得以被提拔。”
她没有继续说，便已经有百姓接话，言语气愤不已：“如此说来这钱家也曾承恩于舒家！那此番抓人岂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就是！对待恩人还能说出如此难听的话，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飞鸢卫的作风！”
一时间，百姓唾骂声不绝如缕，得令抓人的飞鸢卫也没有随意再动，而当事人一咬牙道：“我钱家是承蒙过舒家恩惠，可舒家通敌谋逆实为不忠，让我等岂敢包庇？”
“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我看其实就是想抓人邀功好得赏赐，加官进爵吧！”
反正此处的百姓繁多，一人开口说上一句话再迅速隐没于人群之中，根本就找不到具体是谁说了话，加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法不责众，胆子自然就大起来。
“说得没错，舒家世代忠义之名人人皆知，而且又做了那么多善事，在战场上杀退了那么敌军，如此世家怎会做出谋逆之事？反正我们都相信舒家！”
众人一瞬间再次沸腾，也将原本腾出来的道路堵上，让飞鸢卫众人进不得一步。
陈落薇看着百姓之举，心中感念万分，也大声道：“都说百姓的双眼最为明亮，他们最清楚权贵世家哪些人真正为国为民，哪些人又是只为一己私利，今日钱将军可听清百姓所言了？不管你是否愿意相信舒家，今日舒二姑娘，你万万奈何不得！”
一声语出得万声呼应。
那钱将军无言良久，环视了周围一圈百姓的神色，最后将手下召了回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着舒家大门前的沈忆安深深一拜。
“明贵妃所言不虚，舒家乃我钱家恩人，在下也欠舒家一声拜谢。”他说完又抬起头看向沈忆安，“不过舒二姑娘既然说是当今天子和皇后为灭口才将舒家满门抄斩，不知可否亮出证据好让我等信服。”
他所言亦是百姓心中所想，他们虽然都肯相信舒家，可是背后之人竟是皇家天子，也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面对着无数人认真的目光，沈忆安肯定点头，先从怀中将舒瑜的那封绝笔信拿出来展开道：“这封书信是我阿姐临终前所写，上面就言明了帝后的罪行！而且落款也用了我舒家分印信，便可直接作为物证，我之前已将此物呈于大理寺寺卿梁大人面前，已得确认。”
“舒二姑娘说得没错！”
一道正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梁玄正带着一群朝廷官员此刻赶来，“那书信我已辨认过可以作为物证，而舒二姑娘所言也有人证，这些年陆陆续续都有各地女子前来报官说明自己被拐一事，我本欲彻查，却受到朝廷提醒阻止，但我从未放弃过对此事的搜查，这些年也已查明这些女子之前皆是秀女，后又从皇宫运出卖往各地！”
梁玄正从官拜大理寺寺卿一职后所作所为全都是为百姓谋福，自是深得民心，他一番话又辅佐了沈忆安所言，也更让百姓信服。
“诸位可看看这些女子！”沈忆安边开口边指了指台阶下一开始带过来的数名女子，“她们就是此阴谋的人证！帝后以选秀之名实际挑选合适的女子将她们悉数卖出他国或者异域来换取金银或者兵力，而途中凶险，所负责之后也不会对她们多有照顾，是以很多无辜女子甚至在途中就已经丧命，而能被救回的这些也曾饱受折磨！”
“如此不将百姓当人，不将女子当人的君王，焉能做我大宸的君王！”
她两番话听得众人都捏紧拳头，心中愤恨不已。
同时，从一开始就没有开口的那些女子此时也陆陆续续哭泣着讲述自己是如何满心欢喜地入宫，再是如何不明所以地被打入冷宫，最后是如何莫名其妙就被运出宫外的经历。
也有一些女子原来还以为是贼人入宫将自己劫走贩卖，今日才得知一切都是帝后的阴谋。
至此，真相终得以问世，百姓们听得心中惊骇，既感到深恶痛绝，又觉痛心疾首。
人群中自然也有不少女子，此刻率先开口表明态度，各个义愤填膺。
“有此帝后，真是我大宸的劫难啊！”
“我原先只道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勤政治国，让国力迅速发展，让我大宸得以成为一方大国，原来一切竟是用无辜女子换来的！可恶至极！”
“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怎能被当作货物去做买卖！此举真是可恨至极！”
“此等奸恶之人，不配做我大宸的帝后！”
“……”
飞鸢卫众人此刻骤然得知这样一桩真相也是无人不震惊万分，而惊愕过后便是忏愧，后悔自己竟如此为这样的皇室卖命。
钱将军更是为自己之前对舒家所言羞愧不已，捏紧双拳再次朝沈忆安一拜，此刻率先表态：“那不知舒二姑娘现在做何决策，是否直接入宫讨伐那虚伪的君王？在下定当身先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