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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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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从医院急诊科出来,谭旭开着车,宁希坐在副驾。

外面不知几时又下起了雪,下得还很大,树梢上地面上都铺了厚厚的一层,昏暗的天空中还在不断飞舞,扑簌簌地,如撕碎的鹅毛。

宁希很兴奋,伸出手去接,说前两年未到北京下大雪的时候她就回家去了,她是苏州人,而南方少见积雪。

谭旭掌着方向盘,淡淡“恩”了一声,不为所动,前方的道路宽阔而雪白。

宁希穿着修身的羊绒毛衣连体裙,大衣放在膝盖上,整个人纯欲而柔软,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手里依然拿着那张孕检单,除夕限定的红宝石美甲在那白纸黑字上摸了又摸,比她摸名牌包包的手法更珍重。

医生说数值都非常不错,孕反可以中药调理。

可是一路上,谭旭不闻不问,自从接了那个电话之后就更是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不敢多问,谭旭冷的时候很冷,如外面零下天气中结的冰凌,锥子似的伤人。

莉莉说他是这样的,冷的时候像冰,恼的时候像火,而且还会骂人,这屋子里的人,没有没被他骂过的。

宁希觉得自己也是活该,第一次见面明明是被他的风流儒雅所吸引,而现在原形毕露,她反倒更爱他。

只是这个孩子,应该是他的吧?她抚着肚子轻想,两个月了,而两个月之前,她还跟别的男人做过,在酒吧疯狂的卫生间里,那人用她过往的不雅视频要挟她,她去找过周兆昌,可那人比谭旭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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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一条幽静的胡同,挨着墙根停了几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车身已经被白雪覆盖,昏黄的路灯下,往日暗沉的青石板路不可见,只余几道被汽车碾过的车痕,泥泞湿滑。

谭旭把车停在巷子口,有人穿着制服在寒风中矗立,脸颊冻得通红,他把钥匙扔给他,转身往里走,雪刃迎风往脸上刮,他没穿外套,只着一身昂贵的法兰绒西装。

宁希没来,他不许,虽然云湾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而她还是个孕妇。

进了院子,他的母亲王芷正站在廊下焦急地等着,乍一瞧见他进来,赶忙迎下台阶去接,一只手拉着他冰凉的手指,一只手扫着他衣服上的雪花,说:“千万别跟他犟,一会儿好好说。”

谭旭沉默着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问:“奶奶还好吧?”

王芷看得眼热,心疼地说:“已经睡下了,你就别操心她了。”

书房外面,大哥坐着,一把明朝的圈椅,被他一套藏蓝色西服坐出了官员的架势。

而他本来就是,外放的官员,而今进京述职了。

他缜着脸,对他不满意,但面上虽然不改其色,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他这个弟弟,唯一的亲弟弟,从来不让他省心。

谭旭慢慢地笑了,说:“哥,你这什么表情,他还能打死我?”

谭志道看着这个混不吝的弟弟,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想揪他的耳朵来教训,紧闭的书房门里却传来一声气如洪钟的暴喝:“混账东西,滚进来!”

谭志道不放心,陪他一起进去,刚推开门就冲他们飞来一样东西,是一方黑色的砚台,正砸在谭旭的额角,冷白挺立的俊脸上,瞬间血流如注。

谭志道心里急,却不敢作声,老爷子指着门外让他滚出去。

“跪下!”厚重的书房门在身后合上,谭定国喝道。

谭旭依言跪下,残酷的家法,他从小到大已经领教了无数次,父亲手里拿着的那只鞭子,是从祖父手里传下来的,打了三代人。

“陈家是怎么回事,那个现在跟你住在一起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外面那成群的女人是怎么回事,违规拿来的项目又是怎么回事,通通都给我交代清楚!”老爷子狠狠挥了一鞭,只是尚未打到他身上,旁边的沙发皮开肉绽。

谭旭避重就轻,语气淡淡,一字一句说的是解释不如是敷衍,尤其是关于陈禾的部分,他暗暗地压着,只字不提。

他不是不想说,也不是不能说,跟自己的家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他这次的招式过于阴毒,一向光明磊落的父亲是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尤其,这只是个恶作剧。

老爷子听了他的话,只当他态度不端正,怒气更上三层楼,勃然道:“死性不改,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吧!”

鞭子突然抽着劲风挥起来,一鞭甩到他身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身子摇晃,差点扑倒。

“没用的废物!躲一下,加十鞭!”

谭定国让他把外套脱下来,谭旭照做,只留了一件单薄的衬衫。

老爷子打人毫不留情,他说,三十鞭,你数好了!

谭旭默默地数着,紧咬牙关青筋暴起,冰冷的冬天,沉香温和的室内,他脸色惨白,汗珠滚落,通红的双手紧紧抓着裤子,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后背上早已殷红一片,白衣破损,露出模糊而开绽的皮肉,可直到王芷哭着扑进来推开谭定国,他的身子依然挺得直直的,僵硬而顽强不屈,像长了一副钢筋铁骨。

谭定国鞭子一扔,呼呼喘气,粗硬的手指指着他,嘴唇颤抖:“孽子!孽子!”

刚开始他下手还收着劲儿,哪成想几年没跟他动手,这小子这么抗揍,几鞭子下去死活就是不吭声,他越打越急,打得自己都眼冒金星。

这是他的亲儿子,他欣赏他的镇静与骨气,可如今人人都在力争上游,他却偏要做出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给人看,前几年还好,像模像样地收敛着,如今年过三十,不知怎么,反倒是越活越回去,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还在外面放肆鬼混,像的什么样子!

王芷哭得嚎啕,打在儿身,痛在母心,一个大家闺秀,忍不住指着自己的丈夫骂:“他是不是你亲儿子?每回你都往死里打,他那是肉!不是钢不是铁!拿着你的鞭子到你的大会堂里耀武扬威去!”

说着又指谭旭,手指狠狠地点着他的额头,痛得心里滴血还要骂:“你生怕他死得晚!让你少气他,让你好好跟他说,我的话你们全当耳旁风!”

谭旭在谭志道的搀扶下站起来,上前抱了抱妈妈,说,没事儿,鞭子又打不死人。

王芷泪流不止,滚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她就两个儿子,尤其疼这个小儿子,可他偏偏不争气。

本来她都说好了,让老谭好好跟他说,说今天是除夕,还是你这个老东西的寿宴,说儿子大了,难不成以后成了家你还要打?总之百般劝阻,总算是把老谭给劝住了,可偏生这个小东西不争气,一刻也不得安生,正好好地吃着团圆饭,接了个电话就要走,问什么原因也不说,死性不改,老谭的侦察兵能是吃素的?

仕途仕途不走,公司公司不好好做,成天沉迷于情情爱爱,她一早看上的姑娘都没脸去跟人家说,现在老谭和志道是还如日中天,可高处不胜寒,可风水轮流转,这个圈子里大起大落的例子还少见吗?

如今志道又到了一个关键的位置,多事之秋,他是一点不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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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谭旭趴在床上,被上了药的后背还在密密麻麻地疼着,他给陈禾拨去了电话。

她没接,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她怕是睡了,晚上她有静音的习惯。

老爷子不了解他,哥哥在外地也不懂,他不违法,外面那成群的女人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宁希他会处理,陈家他也会处理,而且正在处理着。

只是今晚,妈妈跟他提了一个女孩,来自京城世交中的应家,年龄比他小六岁,排行老幺,漂亮又温婉,门当户对还喜欢他,现如今硕士毕业,正在大学教书。

他以前不是不懂,他以前总把谭家的颜面与前程放在第一位,所以那个女孩对他的喜欢不是没有他刻意施招的成分。

可是现在他突然不想这样了,他突然觉得人生好漫长,四个月没见,他就已经抓心挠肝。

陈禾,她漂亮又招人,他没有太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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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湾别墅,13号。

宁希一个人在家,空旷又冷清的别墅,管家保姆和女佣等人都已经告假,春节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对中国人来说。

她的原生家庭不幸福,可二十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过年的时候不在家人身旁。刚才妈妈给她打了电话,问她好不好,问她在哪,最后说来说去,说她哥哥要结婚了,对方姑娘狮子大开口,彩礼要了三十万,哥哥谈了五六年了不舍得放手,问她手里有没有多余的钱。

她有,可是她不想给,她已经二十岁了,可她也才二十岁,谭旭是个大方的人,即使在谭旭之前,她跟过的那些男人也给了她不少钱,可是她不想往家里拿,她觉得自卑。

她不敢告诉谭旭,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只要顺利生下孩子,她就能成功上位,万一谭旭嫌弃她了怎么办,本来从一个月之前发现她怀上之后,谭旭就再没碰过她,甚至于都不跟她住在一起,她在楼上,他在楼下。

她跟妈妈说没钱,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在北京也不容易,妈妈没有多余的钱,你把地址发给妈妈,妈妈给你寄些你爱吃的特产过去。

宁希听得泪流,大冬天的,她只穿着一件毛衣缩在阳台上,摇晃的秋千椅中她孤单愧疚又落寞,她听见她自己跟妈妈说,说:“我兼职了,工资还得一阵子才给,年后吧,年后我把钱给你打过去。”

挂了妈妈的电话,她又给谭旭打,声音响了半天都没人接,最后一个显然是被人给挂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可是谭旭不是很喜欢她,她不知道他对那个叫陈禾的姑娘是不是也是这样,只是莉莉说他们经常吵架。

她回了屋子里去,光白的脚丫已经冻僵了,她下楼去了二楼的卧室,那里有一个保险柜,她见谭旭开过,里面都是那个女孩的首饰与爱惜的用品,他让保姆把她的东西都扔出去,可是后来他还是亲自一一捡了回来,她的过时的衣服他都没有扔,二楼的房间里,好像他和她的另一个家,而明明她作为他的现任女友就住在他的楼上,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如果有可能,她想去找找那个叫陈禾的女孩,她想让她放过他,也放过她。

可是她知道,一旦她这么做了,谭旭不会放过她,就像她现在跪坐在保险柜面前,那个高大如一个成人般的保险柜,漆黑光亮的镜面反射出她的卑微与贫贱,而她却完全不知道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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